道教音樂的民族特點
欄目分類：道教音樂 發(fā)布日期：2016-06-16 瀏覽次數(shù)：次
在道教活動中使用的音樂統(tǒng)稱為道教音樂,包括齋醮音樂以及道士宣道、布道和修身養(yǎng)性時所用的音樂。齋醮音樂亦稱“道場音樂”、“法事音樂”,集中而典型地表現(xiàn)了道教音樂的精神特質,故而道教音樂慣以齋醮音樂著稱。
一、 道教音樂的歷史發(fā)展
中國古代民間就有巫舞、巫風。中國古代禮儀也采用音樂禮賓和祭祀。《禮記·樂記》稱,“祀天祭地,明則有禮樂,幽則有鬼神”。①道教音樂的淵源與遠古的巫術有密切關系,是繼承了“巫以歌舞降神”的傳統(tǒng)而產生并發(fā)展起來的。因此,遠古巫祝的祭儀樂舞是初始道教音樂的來源。
在道教齋醮科儀中,高功法師等唱《步虛》聲韻,往往與“步罡踏斗”相配合。所謂“步罡踏斗”又稱“禹步”,這實際上就是古老的巫舞步法的沿襲。《洞神八帝元變經(jīng)·禹步致靈》稱:“禹步者,蓋是夏禹所為術,召役神靈之行步;以為萬術之根源,玄機之要旨。”該經(jīng)還進一步談到禹步之跡成離坎卦。這就是說,起步在坎卦,而最后一步止于離卦。《秘藏通玄變化六陰洞微遁甲真經(jīng)》卷上描述了具體的順序為:坎、坤、震、巽、乾、兌、艮、離,行走軌跡形成一個九宮八卦圖,與后天八卦方位如出一轍。可見,禹步即是根據(jù)后天八卦方位而定的。在“步虛聲韻”的演唱中,根據(jù)禹步的進退曲伸、變態(tài)離合、對比反叉而有了人體內部“氣”的流變和呼吸的節(jié)奏感,這就形成了輕重緩急、抑揚頓挫的舞蹈韻律。
早期道教科儀比較簡單。《太平經(jīng)》中雖有關于音樂的論述,但科儀中只有誦念,并無音腔。早期科儀中的道教音樂資料,現(xiàn)在能見到的不多。東晉葛洪《抱樸子內篇·道意》記載:“而徒烹宰肥豚,沃酹醪醴,撞金伐革,謳歌踴躍,拜伏稽顙,守請?zhí)撟?求其福愿。”②這是早期道教在舉行醮儀時,敲鐘擊鼓,唱歌跳舞,稽首禮拜的生動寫照。
北魏明元帝神瑞二年(公元415年)寇謙之所得的“云中音誦”,即“華夏頌”、“步虛聲”,始將經(jīng)文誦持由直誦改為樂誦,出現(xiàn)了最早的書面經(jīng)韻樂章。寇謙之利用北魏皇帝崇奉道教,對東漢以來的原始道教進行了總結和改造。他的“樂章誦戒新法”是現(xiàn)知描述道教音樂最早的文字記載。
南朝劉宋時期,廬山道士陸修靜整理三洞經(jīng)書,編著齋醮儀范,為道教齋醮音樂正式形成提供了有利條件,為道教音樂的進一步發(fā)展奠定了基礎。
唐代是道教繁榮昌盛時期,道教音樂亦有較大發(fā)展,這與帝王皇族的直接參與分不開。唐代高宗令樂工制作道調;武后重視道教,曾一度把內教坊改名為云韶府。唐玄宗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崇奉道教的皇帝。玄宗崇道,不僅對老子的思想十分推崇,而且對道教樂舞鐘愛尤深。史書記載,開元九年(721),玄宗詔命道士司馬承禎制《玄真道曲》,茅山道士李會元制《大羅天曲》,工部侍郎賀知章制《紫清道曲》和《上圣道曲》。太清宮成,太常韋絳制《景曲》、《九真》、《紫極》、《小長壽》、《承天》、《順天樂》六曲。唐玄宗不僅詔令別人創(chuàng)制道曲,還在內廷道場親授道曲。據(jù)記載,天寶十年(751),玄宗于內道場親授諸道士《步虛聲》韻。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《霓裳羽衣歌》在當時頗為流行。白居易最為喜愛的“霓裳舞”就是根據(jù)道調“霓裳羽衣曲”編排而成的。霓裳羽衣不僅是古老宗教巫師之服裝,而且也是神仙道士的服裝。《霓裳羽衣曲》正是道教從古老宗教儀式傳統(tǒng)中沿襲而來以服飾命名的一種樂曲。霓裳羽衣舞的隊形變化可能是根據(jù)齋醮的原理設計的。在舞場上,還有玉鸞展翅收翅、白鶴引頸長鳴的陪襯,而這兩種動物在道教中常常是以神仙的使者或運載工具的面目出現(xiàn)的。“霓裳羽衣舞”的演出不僅受到文人的贊賞,而且獲得皇帝的青睞,這說明了道教音樂在唐代得到了較大的發(fā)展和提高。
五代時,《玄壇刊誤論》載當時的道教音樂是:“廣陳雜樂,巴歌渝舞,悉參其間。”③
北宋時,朝廷曾設云璈部主管道樂,并出現(xiàn)了現(xiàn)存第一本道教音樂的譜集《玉音法事》三卷,共輯錄道曲50首,由于該譜采用的是曲線記譜法,因此,至今尚未能確譯其音調。由唐代的“俗講”演變而來的“道情”也于北宋正式形成,從而推進著道教音樂向民間傳播。至南宋時,道教音樂在民間已廣泛流傳,《無上黃箓大齋立成儀》卷五十七云:“時俗……工習聲音以為悅。”④此時道教音樂對于聲樂形式(聲)和器樂形式(音)的運用已經(jīng)比較講究悅耳動聽。宋徽宗在政和二年(1112)三月頒《金箓靈寶道場儀軌》四百二十六部,四年三月又詔諸路各選宮觀道士十人,遣發(fā)上京,赴道錄院講習科道、聲贊等,習熟之后,遣還本處。這些措施既為統(tǒng)一儀軌準備了條件,也使各地道教音樂有機會進行交流并進一步提高。
兩宋齋醮亦始用詞曲。金元時期,全真道創(chuàng)立,其音樂也開始分野,向著各自的體系衍化。明代的道教音樂又有更新的發(fā)展,并逐漸規(guī)范定型。明太祖朱元璋設立專門的音樂機構“神樂觀”,齋醮樂官皆用道士,樂舞生也由道童充任。由于洪武七年(1374)道門科儀去繁就簡、立成規(guī)矩的編定,不但更加規(guī)范和統(tǒng)一,而且又有新的發(fā)展,進入了定型時期。明成祖時,又出了一本道教音樂譜集——《大明御制玄教樂章》,采用傳統(tǒng)的"工尺"記譜法記譜,記錄道曲十四首,它們具有明顯的宮廷雅樂之特點。另據(jù)《大明玄教立成齋醮儀》《大明御制玄教樂章》及《圣母孔雀明王經(jīng)》有關記載,明代道教音樂既承襲唐、宋、元三代之舊樂,又吸收南北曲音樂的新制道曲,甚至連民間音樂如“清江引”、“采茶歌”等等曲調皆為道教音樂所吸收。
到了清代,道教音樂已包含有較豐富的地方戲曲、曲藝音樂的色彩,道教音樂向戲曲、曲藝傾斜的現(xiàn)象更為明顯,更為隨習俗近人情了。在明代道樂的基礎上進一步流于世俗化的清代道樂,從總體而言,已由明代趨于規(guī)范而強化起來的共性因素,逐漸轉向了各宮觀道院道教音樂的個性化,呈現(xiàn)出道教音樂各具地方色彩的態(tài)勢。⑤
清初時夢珠輯《閱世編》卷九中謂道教法事“引商刻羽,合樂笙歌,竟同優(yōu)戲”,⑥推崇道教音樂已有一定的藝術水平。近代道教音樂,基本上承襲明代以來的傳統(tǒng),音樂上一直分為正一、全真等兩大道樂流派,并進一步趨于民間化、世俗化。
除此之外,中國古代還有一些具有道家思想的音樂理論,如嵇康的《聲無哀樂論》、阮籍的《樂論篇》等。道家的音樂作品,如漢代的大曲《黃老彈》,唐代的法曲《霓裳羽衣曲》;明代古琴譜中收錄的宋、元、明的大曲《莊周夢蝶》《羽化登仙》以及《逍遙游》《八公操》《頤真》等,也都屬于道教音樂的范疇。
縱觀道教音樂在它一千五百多年的發(fā)展歷史中,包括有獨唱、吟唱、齊唱、鼓樂、吹打樂和器樂合奏等多種音樂形式,在齋醮法事中,這些形式不斷更換,靈活地組合,恰如其分地表現(xiàn)出召神遣將、聲勢磅礴的場面;鎮(zhèn)壓邪魔、劍拔弩張的威風;盼望風調雨順、求福祈愿的心情;清凈無為、仙界飄渺的意境。這些為道教的齋醮增添了莊嚴而肅穆的氣氛,給人以深刻印象。道教音樂漫長的發(fā)展歷史以及它的藝術成就,使它成為我國傳統(tǒng)音樂文化精粹的組成部分。
二、道教音樂的民族特點
由于道教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宗教,道教音樂勢必也受到中國社會政治經(jīng)濟特點的影響,受中國民族音樂的發(fā)展狀況、民眾的欣賞習慣、道教的教義和宗教儀式結構的制約,因此具有中國的民族宗教音樂的特點和鮮明個性。
道教音樂的發(fā)展呈現(xiàn)出如下特點:
首先,道教音樂保留有中國古代音樂文化的特色。齋醮、頌經(jīng)、法術等活動中的音樂是同儀禮和祈禳符咒等術結合在一起的,配合著隊伍、叩拜、舞蹈、步罡踏斗等動作。云游宣道指唱道情。宮觀常儀指晨鐘暮鼓云板等。大型齋醮活動的音樂,實際上是獨唱、合唱、道白、獨奏、合奏、舞蹈、儀式等交錯、配合進行的綜合性“演出”。在長期“演出”的過程中,道教音樂逐漸形成了系統(tǒng)的套數(shù),包括成套的器樂曲調和聲樂體裁。據(jù)陳國符《道樂考略稿》,歷代器樂曲調有華夏頌(華夏贊)、步虛聲、祈仙、翹仙、玄真道曲、大羅天曲、景云、九真、紫極、小長壽、承天、順天樂、霓裳羽衣曲、紫微八卦舞、降真召仙曲、紫微送仙曲、迎風輦、天下光、圣賢記、青天歌、迎仙客、步步高、醉仙喜等,聲樂體裁有頌、贊、步虛、偈咒等,形式豐富多樣,曲調細膩優(yōu)美。道教音樂自它形成伊始,便一直受到皇室官府的扶植、利用和蔭護,并受宮觀組織和清規(guī)戒律的制約,很少受社會動亂沖擊,得以自成一體地連續(xù)發(fā)展。同時,道教音樂歷代靠口傳心授,傳承方法隱秘保守,特別是全真道要求更嚴。因此,道教音樂能將其古代傳統(tǒng)音樂保存至今。
其次,在演唱和演奏方面,道教音樂的誦唱和樂器演奏均由道士擔任。因此就要求道士不但要熟悉道教經(jīng)卷,精通齋醮儀式,而且還要有演唱道曲、演奏樂曲等藝術本領。所以江南民間流傳一句諺語:“出一個秀才容易,出一個佳道士難。”就是說,一個道士不但要學會宗教的一套,而且在演唱、演奏上也要有較高的藝術水平,才能有資格在齋醮法事中擔任“都講”、“高功”等較高的職務。有些齋醮活動是專為帝王及權貴施行的,其場面浩大,時間長,音樂莊嚴肅穆。有些齋醮活動則是小型的,為群眾的,音樂相對簡單。那些高道作為修身養(yǎng)性的吟唱及器樂奏,如唐司馬承禎《玄真道曲》、李含光《大羅天曲》、賀知章《紫清上圣道曲》等,曲調清虛高雅;而沿街漫唱的道情則是一種通俗的曲藝,如《金瓶梅詞話》第64回就描寫了兩個唱道情的藝人。道情曲本有清代無名氏著《韓湘子九度韓公》等。道教音樂在吸收民間音樂的同時,有些樂曲也流向民間,廣為流傳,如道情。道教音樂在長期發(fā)展中所形成的音樂理論、優(yōu)秀樂曲、聲樂器樂技巧,對民樂的影響極大,促進了民樂的發(fā)展。如漢代《黃老彈》、唐代《霓裳羽衣曲》、宋以后《莊周夢蝶》、《羽化登仙》、《逍遙游》、《八公操》、《頤真》等曲都受到道教音樂的明顯影響。
再次,道教音樂是具有地方性特點的宗教音樂。其表現(xiàn)有二:一是同一法事中采用同一旋律的音樂,因各地的行腔、旋律裝飾(加花)都帶有本地地方音樂特點而各不相同。二是同一法事中的同一首詞,各地選用本地音調配曲。以正一派道樂為例,江西龍虎山天師府是正一道派的祖庭,天師府道樂吸收了不少江西民歌小調和曲藝、贛劇的成分;蘇州玄妙觀道樂同蘇南吹打一脈相承;上海道教音樂具有濃郁的江南絲竹韻味,委婉、清麗和典雅;臺灣中南部道樂受到福建南音影響。以全真派道樂為例,北京白云觀采用北京韻,嶗山道樂具有膠東地方音樂風格,沈陽道樂具有東北民間音樂特點,川西道樂同四川清音、揚琴以及川劇高腔音樂也有緊密聯(lián)系;武當道樂則有明顯的混融南北音樂的色彩。
最后,在道教音樂與民族、民間音樂的關系方面。道教音樂的發(fā)展就是一部不斷吸收、融化民族、民間音樂成分,以豐富自身的歷史。道教吸收了少數(shù)民族音樂,特別是從民間音樂吸收了豐富的營養(yǎng)。陳大燦的《道教音樂初論》一文說,唐玄宗熱愛道教音樂,親自編制道曲。唐代道教音樂不斷吸收民間音樂、西域音樂的養(yǎng)分,例如把《無愁》改為《長歡》,《蘇羅密》改為《升朝陽》,《龜茲佛曲》改為《金華洞真》等等。明代道教音樂極其豐富,既有承襲唐、宋、元之舊樂,又有吸收南北曲音調的新制道曲,還有直接采用民間小調的音樂,如《清江引》、《采茶歌》等等。因此道教音樂是一種帶有中國各地方音樂特點的道教音樂。許多道樂、曲牌都是從民間傳統(tǒng)音樂中吸收營養(yǎng)發(fā)展而來。同時在道樂表現(xiàn)手法上,民間一些精彩的技法,也被吸納,大大豐富了道教音樂的表現(xiàn)力,使之成為一種藝術性很強的宗教藝術。而北方的道教音樂在表現(xiàn)手法上,不尚華麗,但求淡雅、隆重,仙道氣氛濃烈。同一首詞的贊、頌、步虛、偈等,各地選用本地音樂特點的旋律,詞同曲不同。例如同一首《三清偈》,廣東的是廣東曲,臺灣的是臺灣曲,上海的是上海曲,各不相同。道教是產生在地大人多、方言和音樂各地不同、民歌和民間舞蹈風格各異的中國,因此它的齋醮科儀有統(tǒng)一的經(jīng)典,而它的音樂卻沒有統(tǒng)一的規(guī)定。⑦道教音樂帶有地方音樂特點,不但受到信眾的歡迎,反過來,它又對道教的發(fā)展傳播產生了很大的影響。
總之,道教音樂是我國民樂中的重要一支,其中保留了不少古代音樂和地方音樂的材料,所以說,道教音樂對于中國音樂的發(fā)展作出了巨大貢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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